柒公子的书阁

这世间,许多事,求得,求之不得;许多梦,忘得,忘记不得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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为救夫君,不惜自己化作冰雪

风寨很多年前就叫清风寨,只是那时住在清风岭的五十七户山民,还不是官府所说的强盗,他们多是猎户,男人靠打猎养活一家老少,女人织布种些蔬果,自给自足。可是这样的生活还是被打破了,惹来祸端的就是雪娘娘。

雪娘娘是当地的一个传说。在清风岭最高的清风崖上有一片终年不化的雪域,那里有位修练千年的雪娘娘。可是她修练到第九重时,却不能成仙,她四处寻访高人,才知原违,她的修为太过阴柔,需要从生在阳月阳日阳时的人借阳刚之气,才能志得完满。

雪娘娘掐指一算,清风寨就住着这样的一个男子,他本是读书人,因家境贫寒尚未娶妻,姓卢,人称卢生。雪娘娘大喜,扮做流落异乡的女子,嫁入卢家。卢生为人木诺,很好相处,可是卢母却是刁钻狠毒的妇人,处处为难雪娘娘。雪娘娘为了修练成仙,只能百般忍耐。卢生本是孝子,不想忤逆母亲,又心疼雪娘娘,只能暗中抚恤,两人竟然情愫暗生,感情一日好似一日。

这雪娘娘可是心事越来越重,当日她得高人指点,若想早脱凡胎,就要把卢生的阳气吸尽,可是这样就会害了他的性命。若是早些时日还好,现在两个情意绵绵,自己如何狠得下心来。雪娘娘犹豫几次,干脆离开卢家。失去雪娘娘的卢生痛不欲生,正值母亲催着他上京考取功名,只能匆匆上路,不想在半路就病倒了。

卢正躺在客栈高烧不退,这病在当地流行一段时间了,要了很多人性命。眼看得他进气少出气多,人就要不行了。突然门帘一挑,进来一个素衣女子,上前握住他的手就叫卢郎。卢生吃力的睁开眼睛一看,来人竟然是雪娘娘。卢生悲喜交集中就不知人事。睡梦中之觉得通体清凉,没有平日燥热难耐的感觉。醒来时不见雪娘娘,却见身边有一片雪花,化成一颗晶莹的水珠,转眼就不见了。后来卢生听客栈的小二说,那几日都以为卢生挺不过去了,可是奇怪的是他的身边突然寒气逼人,仿佛他睡在一大块冰上,体温自然就降了下来,所以侥幸活下一条命来。卢生急问,我娘子在哪里?那些人只是摇头,这人赶情烧糊涂了。没人见过你娘子。卢生突然就明白了,雪娘娘就是那一片雪花,为了给他治病,已经香消玉殒。

后来在清风崖上就出现一种通体洁白的花,遇人高烧不退,取花一朵煎水,两个时辰内服下,药到病除,人们都把这花叫做雪娘娘。

二 清风寨

这一年,当今圣上御驾亲征,不想在军中染上虐疾,时有发作,御医百般医治不能除根。清风寨隶属的清风县县令常有福,不知怎么打听到雪娘娘能治虐疾,就逼着清风寨的猎户去采集。

雪娘娘只生在清风崖的悬崖石缝上,清风崖地势险要壁陡,猿猴攀登尚且不能,人只能望崖生叹。从通天崖到另一个山头,中间不过几丈,不知何年何月架了一条铁索,山民可以滑来滑去,省却许多路程。这也是采雪娘娘的唯一途径,就是把人拦腰系好,摆到崖半腰,然后在半空中悠荡放绳,试着接近雪娘娘。这种方式很是冒险,既要防绳子不堪重负断开,又要防晃动过急把人摔到崖壁上,采雪娘娘的人多半九死一生还是一无所获。

猎户们自然不肯去送死,到了交雪娘娘的时限,无一人交差。常有福恼羞成怒,索性上旨说清风寨山民占山为王,反了朝廷。

朝廷哪里管这许多,官兵就把清风寨团团围住,只等令下上山杀个鸡犬不留。就这么一逼,就真把清风寨给逼反了,有个叫路成的汉子,祖上是前朝武将,避祸至此,挑了个头就把清风寨的大旗挂出去。

那些官兵真没把这些小老百姓放在眼里,没想到上山就中了埋伏,一场血战,官兵大败而归。这官府本是欺软怕硬的人,不想再生事端,竟然就把清风寨给放到一边不再理会。

没想到清风寨的名号传出去,慕名而来的人络绎不绝,竟然越来越强大,加之抢了几次官粮,朝廷震怒,官府不得不管了,派出总兵林若海前来剿匪平乱。一时间清风寨被围个水泄不通。

现在的清风寨已不比当年,人多马壮,可是也带出另外的问题,现在的清风岭已经养活不起这么多的人马。眼看着山上粮食越来越少,路成招来军师商量对策。

几个人正七嘴八舌的出主意,外面跑进来个喽罗,进门就叫:“夫人来了!”路成一愣,忙大步迎上去。

路成的夫人茹娘从小长在书香门弟,不期跟丈夫落草为寇,心里不安,早几年总是劝路成罢手,无奈劝他不回,茹娘一气之下带着一双儿女住到清风崖上去。夫妻二人本是相敬相爱,为这事就翻了脸。如今清风寨危如累卵,她主动下崖,大出路成的意料。

茹娘还带来了儿子虎头和女儿秀秀,路成有些时日不见他们,喜得抱过这个又亲亲那个。茹娘含泪道:“夫君,如今山寨危在旦夕,你可不能再犯糊涂了,保这一山的人性命要紧。”路成心里一凛,其实茹娘的话不无道,他早也明白,几十个老百姓想和官府抗争根本就没有活路,当初自己义气用事,后来心中也多有反悔,无奈拘于情面不肯说出口,可照这样拖下去,只怕清风寨灭门之日不远了。

茹娘见路成没像往日那样大发雷霆,知道有缓和的余地,忙上前进言:“不若就降了朝廷?”路成沉吟半晌,才叹道:“这也不是想降就降得了的,只怕官府如今不肯了。”

茹娘闻听大喜,道:“如果你真的答应了,就保在我的身上,我自有办法。”路成将信将疑。

三 招安

这一日,围山的官兵正在巡视,忽见山上下来一人,众人紧张起来,远远的叫那人止步。那人却把手中的白巾摇了摇,喊道:“我要见你们总兵。”众人一听,来人竟然是女子,不由得放松下来,上前一看,这女子长得真叫貌美如花,形容婀娜,生生把官兵拘得不敢造次,径直带到林总兵面前。

女子见了林总兵不跪,只是道了个万福,林总兵细看女子,就是一惊,忙让进后堂。

林总兵见左右无人,才上前叫了一声师妹,原来茹娘的父亲正是林如海的授业恩师。林总兵看了路成的要求接受招安的信后,马上点头说好,答应茹娘即刻安排上报朝廷。

清风寨的人左等右等,十天后总算林总兵亲自上山给了回信,招安可以,不过有个条件,就是要采集十朵雪娘娘。路成闻听跌坐在椅中,十朵雪娘娘,就是用一百条命去换都未必换得来。林总兵也叹息不止,想想又劝路成:“你且尽力为之,只要有几朵应付一下,我再替你们说项说项,应该问题不大。”

如今清风寨已断粮几日,又值大雪封山,打个野味也艰难,照这样下去就是死路一条。路成把清风寨的人招集到一起,说了朝廷招安的条件,大家都闷声无语。

采雪娘娘有个窍门,就是把个十几岁身体轻盈敏捷的少年吊到铁索上,比成人要容易得手。只是谁家舍得自己和骨肉去冒这样的生命危险,山寨上有孩子的人家都退后不语。路成已经是走投无路,狠狠心,带着自己七岁的儿子虎头上了清风崖。

来到崖边,路成亲手为虎头系好绳结。在清风寨有一种结绳方式叫生死结,看似相近的系法,却是不同的结果,一种是活结,很快就会滑脱,一种是死结,系得丝丝入扣,绝对不会松开。路成为虎头打好的就是死结。

虎头虽然只有七岁,却是个懂事的孩子,他迅速纵身滑下悬崖。路成小心的拉着拴在虎头腰上的另一根绳子帮他控制角度。虎头一次一次的向崖下靠近着,突然他惊喜的喊道:“爹,我看到雪娘娘了,一朵,两朵,三朵……有七八朵呢!”路成心里一喜,难道是上天垂怜清风寨的人?他不由得声音也颤抖起来:“好儿子,慢慢采,不要急。”虎头小心翼翼的靠向雪娘娘,一次只敢采一朵,半天总算采到六朵。路成在上面急得心都快蹦出来了,他叫虎头:“上来吧,见好就收。”可是虎头不肯,脆生生的喊了一句:“爹,我把最后这朵也采上,就上去。”路成不敢再催促,屏气凝神等着虎头发信号。

突然间,虎头哎呀一声,绳子激烈的晃动起来。路成惊得满头是汗,忙喊话道:“虎头,出什么事了?快说话。”

“有蛇!”虎头只吃力地说出这一句,就再没了声响。路成也顾不上许多,用力向上拉起绳子来,眼看着虎头一点点从崖下露出半个身体,一张小脸已经没有血色,两只胳膊软软的垂着。路成使进全身的力气向上一拉,顺势把虎头抱在怀里,虎头已经昏迷不醒,手上有个小血口子,已经凝出血痂。路成俯身在伤口中猛吸几口,吐出黑色的毒血,就抱着虎头快速向山寨跑去。
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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